
小時候在農村的生活很苦,父親在80公里外的礦山上班。母親帶著三個小孩,還要打理十多畝田地,家里還養兩頭老母豬,不知道是一種什么信念的力量去支撐一個疲倦的身體每天近二十小時的高負荷運轉。那時候老家沒有電,沒有自來水,沒有機耕道,家里連手推車都沒有。母親干田地活,常常出去時是一擔農肥,進門一擔菜,兩頭不放空。早晚把水缸擔滿,做豬潲,洗一家人的衣服。到夜深時應該休息了吧,卻把所有的衣服拿出來過慮,看有沒有掉扣子,哪里需要縫縫補補。偶爾檢查有沒有誰睡覺不老實踢了被子,或者手撐出蚊帳。就是在這樣有母親的氣息和汗味,有母親勞作時被煤油燈拉長晃動的影子移動中,在母親喘息和嘆氣里,一次次安穩的進入夢鄉,一回回幸福的醒回現實的童年。童年在故鄉的莊稼里節節拔高,母親在四季的農事里編輯著孩子的成長,流向洞庭湖的湘江源頭的馮河,像只溫柔的胳膊纏繞在古老的村子周圍。河水唱著歲月的交響曲簇擁潔白快樂的浪花向神秘的下游流淌。
對于不諳世事幼小的我來說,原生態的山水和長滿希望的田野就像那些騰騰蔓蔓,纏繞著我稚嫩的年華,一起在季節的交替里生長演繹。小孩也有不堅定貪玩的時候,一次放學后,跟同齡的兩個孩子去田野里捉老鼠,它們把家安在田埂上,上下進出兩個洞,上洞為進食物和日常出入用,下洞為排糞便和一些食物殘渣。只要在上洞灌水和火熏,老鼠撐不住必然往下洞逃生,自然進了我們為之備好的落網。太小的沒肉頭殺了舍棄,大的分了拿回家做菜吃。快樂開心的時間總過得太快,小伙伴玩得正盡興,夜幕已慢慢降臨田野和山莊。而同伴們高興的談話已聽不進耳,一些不詳的感覺和回家后會受懲罰的后怕在周圍慢慢升起。這時候,想到自己的崗位責任在平常應該做好了飯菜,幫弟弟妹妹洗澡洗衣服,收拾家務和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孤獨無助的我只好硬著頭皮一步一步走向那盞熟悉的燈光•••••••
拖著那僵硬的雙腿回到土房子外,不敢喊門,不敢叫媽。看到一個身影在煤油燈光的映照和搖曳下,來來回回不停地移來晃去,操持張羅。木門吱呀一聲響起,母親擔空桶手持電筒去近公里外的村頭擔水,開門看見黑暗中瑟瑟的我。于是忙不失時機怯怯地喊了聲:
“媽”?
“我沒有你這樣的孩子”。隨后一頭扎進夜色中,腳步聲和空桶在空中晃動的聲音漸漸遠離。
“哥,回家吃飯吧”,懂事的弟弟伸出稚嫩的手來推我回家。
“吃飯后去跪祖宗,一枝香時間,媽交代的。”妹妹也拿來一枝香。
我暗自竊喜,將那枝香點燃插在祖宗排位上,跪在陰生生的氛圍中睡過去了,記得晚上很多蚊子咬,記得弟弟妹妹在母親沒有回的時候有些害怕,在一旁陪我,后來他們也睡去,而母親總也干不完的家務活,那些干活發出來的回聲和母親的踹息在寂靜的夜里和愧疚的心頭被無限放大,一直響切在我的童年和生命里。
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睡在床上。母親已下地去干農活,弟弟妹妹還未醒來。桌上的盛好的一碗飯下面,埋伏了一個香噴噴的荷包蛋。吃過飯,背了書包上學去了。一路暗暗慶幸,母親并沒有遺棄我,只要母親還在,而太陽又照到我的臉上,我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同時暗暗告誡自己,放學后一定趕緊回家。
來源:江華新聞網
作者:蔣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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