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初，我和曾先生進駐離縣城很遠的瑤山村寨 ——大圩鎮秧地村開展黨建扶貧工作。轉眼已到五月，瑤寨被綠色襯托得更加美麗多姿，深綠色的大青山襯映著嫩黃綠色的新樹葉，薄薄的霧象輕紗一樣在山林中劃過，連空氣也散發出泥土和綠草的清香。
    這個村有600多人，強壯勞力都南下廣東打工去了，只剩下老人、婦女和小孩子。據村里的老人說，村里還出了不少人物呢，有在縣城當干部的，當部長的，有大學畢業在大城市里工作的，不下于二十來人，還有一位1948年抓去當兵，然后去了臺灣，如今年近八旬的徐老。我看見他，就如同看過一本近代史書，幾十年的風雨滄桑在老人臉上深深的刻滿了，瘦小的身軀，滿頭銀絲，鄉音一絲未改。這是他第二次回鄉探親了。恰巧，那天村長外家有人過生日，準備了幾桌酒席，村長要我們陪他老人家喝幾杯。老人不善言談，幾杯酒下肚，話頭子才多起來，笑談中不難看出他是扛過槍打過仗的軍人，他談起了一些往事：“那是1949年前，十五六歲就被抓去當壯丁，后隨國民黨殘部去了臺灣，沒有吃的，又沒有文化，都是干苦活，到了1956年才退役。年紀大了，又沒有錢，連老婆都討不起。后來被安排在臺灣中部山區挖煤，打石頭，修山道等等。想女人了，就找了個本地女人同居。老兵只靠政府每年發給的八千臺幣過日子。這幾年，國共關系有所改善，才有機會回大陸探親。村子的名字沒忘，還記得家鄉是永州。第一次回來政府把我安排在祁陽縣大塘村，待了半個月。我總感覺不對味，小時候記得村子四周是青山，好多的古樹，大塊大塊的田，中間有一口大塘。我向政府反映這些情況，后來才找到家鄉?！闭f著，他順手拿出臺灣“寶島”牌香煙請我們抽，一會兒又到屋里拿來從臺灣帶回的一瓶酒讓我們品嘗?？吹贸觯裉旆浅８吲d，吃著家鄉的菜，看見富裕起來的村民，樂得象孩時過年似的，仿佛又回到了童年……。
    我們走在田野上，一眼望去，到處都是翻滾著碧綠的禾浪，一派喜人景象，層層梯田里晃動著姑娘們勞作的靚影，小小少年放著自家的“牛伯爺”，竹笛附和著小牛的哞哞聲，在山谷間久久回蕩。
    這里最好的房子是學校。我們轉過一道山灣，走進寬敞明亮的校園，看著鮮艷的五星紅旗高高飄揚，聽到朗朗的讀書聲，打破了這山寨的寧靜！下課鈴聲響了，一群學生來到球場上，奔跑著，追逐著，開心地笑著。
    就在這五月里，最感欣慰的是，我們與村支部、村委會一班人精心設計，與村民共同施工建造的全長2000米，能灌溉300多畝良田的高標準水渠竣工啦！ 起初，我們和農民們說起修水渠的事，他們還不相信呢！“你們這么年輕，單位又沒錢，能拿得下這個大工程？難呵。”又有一位大嫂插嘴說：“原先，也有工作組來過我們村，說過修水渠的事，我們高興了一陣子，搞了好酒、好菜給他們吃，卵子，結果沒搞成，白歡喜了一場”?！笆Y干部哩，我們這里天好旱的，不解決水的問題，總難搞”。
    一位頭上扎著頭巾的阿公，邊抽著旱煙邊說。
    這些話刻在我們的腦子里。我們一邊做村民的工作，一邊去縣里找部門，找門路，找分管農業的副縣長，硬是得到了50噸水泥和部分補助資金，也向有關單位爭取了幾千元。我們把這些告訴了大家，農民兄弟信心大增，積極投工投勞，挖沙的、打石頭的，運石頭的、分段進行承包，比質量、比進度，干得熱火朝天。一位七十歲的老大娘也自告奮勇加入到了建設的人群中來……。
    傍晚，我們看到這潺潺流水里面，雪白的鴨子在嬉戲，老人、小孩、姑娘、小伙子在水渠邊開心的笑，心都醉了。
    次日早晨，我推開窗戶，看到窗臺上斜伸過來的桃樹枝葉占據了一角，粉紅的桃子散發著浸甜的芬芳，后山的楊梅樹結滿了碩大透紅的果實，小鳥雀在樹枝上吱吱喳喳，長長的小溪在屋前穿過。長在地里的玉米開花啦，一層層碧青青的，縷縷炊煙飄上空中，把村頭上那十來株古青松染襯得象國畫里的大寫意，村寨、玉米、松林，一切是那樣的自然和諧。這時，微風拂過我的臉頰，浸潤著我的心肺。
    哦，我想起來了，今天是端午節，恰巧又是趕集的日子，黃豆般的大雨剛過，太陽就從云層中鉆了出來，一道彩虹飛上山巒，白云飄過山間，顯得更加清新。姑娘穿上紅綠花裙，打著紅雨傘，沿著彎曲的山道走在趕集的路上，一看就知道今天是一個好日子。
    “喂，財牯你也趕集的呀！”，他是村秘書的侄子，全村的小伙子就算他最調皮，他興奮地從小路上迎過來，笑嘻嘻地說：“是的，我搞點山里的特產去換點錢，這是山竹筍，這是野生蜂蜜，還有鬼頭蜂和蜂米米哩，前天我到山上搞到的。” 我一看，好家伙，滿滿的一背簍，足有60來斤哩。這小子有一套，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人們都忙著砍豬肉、包粽子、磨豆腐、做荷葉米粉肉，我們住在村長家也是如此。村長剛從集市回來，把艾葉和菖莆掛在大門樓旁，從衣袋里取出雄黃，然后端來一海碗米酒，將雄黃放酒里，再用筷子拌幾下，銜一大口，噴在堂屋神臺的桌子四周，之后走出屋外，沿著四周灑上雄黃酒。之后，我才知道，這雄黃酒，能防蛇避邪，保平安。他走到豬圈邊一一貼上紅色的紙，在四周也灑上這神奇的酒。
    村長愛人也忙這忙那，做好了粽子和荷葉米粉肉。呵，還有瑤山臘味已在灶頭上蒸起來了，一股清香迎面而來，整個屋子充滿著濃濃的清香。我也幫忙將堂屋收拾得干干凈凈，這是我第一次在瑤寨過上特別的節日。我正想還去做點什么，這時，村長的小女孩娟娟扯開嗓門叫喊，一定要帶我們上后山去摘楊梅。
    哦，五月的瑤寨，就是這樣令我難忘！

來源：江華新聞網

作者：雄古

編輯：redcloud